日期:2025-07-28 08:39:39
我那自小一同长大的青梅,那个风姿绰约、英姿飒爽,引得无数人倾慕的万人迷军花,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整个文工团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一把将我拽到了她首长的面前,而后声音洪亮且坚定地宣布,我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对象。
她满心以为不过是寻了个能帮她挡开麻烦的挡箭牌罢了,可我内心深处,却早已暗暗打定主意,定要把这看似“假戏”的缘分,牢牢地焊死,让它成为永恒的真实。
当夜幕悄然降临,她身处招待所那暖黄色灯光笼罩的房间里,脸庞羞涩得如同天边绚烂的晚霞,红彤彤一片:“飞焱呀,结婚报告我都已经交上去啦,这事儿可万万不能反悔了哟。”
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狡黠又得意的笑,从怀中缓缓掏出两个崭新的、散发着喜庆气息的红本本,在她那满是惊讶的眼前轻轻晃了晃,笑得如同一只刚刚偷到了美味鲜鱼的猫:“报告?哎呀,那可有点晚咯。林荷同志呀,从这一刻起,咱俩已然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啦。”
01
“陈飞焱,你可得帮我个大忙呀。”
林荷把我堵在红星轧钢厂那宽敞却又略显嘈杂的大门口时,我刚刚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工作,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机油味儿。她身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但却干净整洁的旧军装,那乌黑油亮的麻花辫顺滑地垂在肩头,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朵盛开在尘世中的清莲,引得我那帮工友们纷纷吹起了响亮的口哨,眼神中满是羡慕与调侃。
她可是我大院里一同长大的青梅,更是全院上下人人交口称赞的骄傲。十八岁那年,她毅然决然地入伍参军,凭借着自身的努力与才华,如今已然成为了文工团里当之无愧的台柱子。她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灵动而又迷人,不知勾走了多少干部的心魂。
“啥忙呀?只要不是找我借钱,别的事儿都好商量。”我嘴里叼着一根茅草,整个人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这人呀,在厂里那可是出了名的“二流子”,上班的时候总是偷偷摸摸地摸鱼,下班之后便和一帮狐朋狗友打屁聊天,人生信条就是怎么潇洒怎么活。
林荷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咬着那粉嫩的嘴唇,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她遇上大麻烦时的信号。她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拽到了角落里,压低声音,神色焦急地说道:“假扮我对象。”
我差点被嘴里的茅草呛得咳嗽起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啥玩意儿?林大军花,你这是喝多了酒开始说胡话了,还是压根就没睡醒呢?”
“我没跟你开玩笑!”她眼里瞬间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急得直跺脚,那模样真是让人又心疼又好笑,“我们团里的张副团长,非要给我介绍他那个不学无术的侄子张强。我爸妈那边也被他说得晕头转向,非逼我这次休假就跟他把婚事儿定下来!”
张强?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油头粉面、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形象。这孙子仗着他叔叔在部队里的势力,在四九城里那可是没少干缺德事儿。让林荷嫁给这样的人,那简直就是把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往那臭气熏天的牛粪上插呀,不,是直接推进那又脏又臭的粪坑里。
我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但脸上却依旧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所以呀,你就想到了我这个‘御用挡箭牌’?我说林荷,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我在八百里外都能听见那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声了。演完之后呢?是不是打算一脚把我踹开,然后轻描淡写地跟我说‘咱俩只是普通朋友’?”
我的话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得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色十分尴尬。她心里清楚我喜欢她,从小到大,院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对她的那份心意。可她总是装傻充愣,把我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
“飞焱,这次算我求你了。”她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以后……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等的就是她的这句话呀。
心里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几乎要冲破我的胸膛,但我面上却稳如泰山,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我慢悠悠地吐掉嘴里的茅草,站直了身子,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行啊。不过呢,演戏得演全套。要想让所有人都信服,第一步,就得先去你们单位,把咱俩的关系‘备案’。”
看着她瞬间瞪大的双眼,我心里忍不住冷笑。
林荷呀林荷,是你先招惹我的。这场戏,怎么开场你说了算,但怎么收场,那可得听我的了。
02
第二天,我特意换上了我爸压箱底的蓝色咔叽布中山装,那衣服虽然有些陈旧,但却透着一种别样的质感。我又在头发上抹了半斤蛤蜊油,梳得油光锃亮,远远看去,仿佛能映出人影。然后,我蹬着我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载着林荷,一路风风火火地直奔文工团。
林荷坐在后座,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碎碎念:“陈飞焱,你悠着点,可别演砸了。见到我们刘政委,你少说话,多点头,别给我捅娄子。”
“知道了,我的林大军花。”我嘴上漫不经心地应着,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另一套说辞。
刘政委是个五十多岁的和蔼女人,看到林荷领着我进去,眼神里立刻充满了审视,仿佛要把我看穿一样。
“小林啊,这位是?”
林荷刚要开口介绍,我抢先一步,一个立正,声如洪钟般地说道:“报告首长!我是林荷的对象,陈飞焱!在红星轧钢厂当工人!”
我这一嗓子,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把林荷吓了一跳,也把刘政委给镇住了,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用红纸包着的大前门香烟,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脸上堆满了笑容:“刘政委,我跟小晚处对象有段时间了。这丫头脸皮薄,一直没好意思跟组织汇报。这次我陪她回来,就是想正式跟您和单位报备一下。我们是真心相爱,奔着结婚去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眉骨上那道浅浅的疤。这是小时候为了保护林荷,被邻居家孩子用石头砸的,也是我刻意留下的“功勋章”。每当我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时,总会下意识地摸摸它,仿佛它能给我带来无尽的力量。
林荷在旁边已经傻眼了,她没想到我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二流子”,演起戏来竟然这么有模有样,简直比厂里宣传科的干事还能说会道。
我继续加码,语气更加诚恳:“政委您放心,我虽然只是个普通工人,但我爱护小晚的心,比金子还真。我知道部队有纪律,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一定会全力支持小晚的工作,绝不拖她后腿,争当优秀军人家属!”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掷地有声,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我对林荷深深的爱意。
刘政委脸上的审视慢慢变成了赞许,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嗯,小伙子精神面貌不错,觉悟也高。小林,这可是大事,你怎么不早说?”
林荷支支吾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我暗中掐了一下胳膊,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这不是怕影响工作嘛。”
“胡说!革命恋情,组织是支持的!”刘政委一拍桌子,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这样,军婚是严肃的事情,你们得先去街道开介绍信,再去民政局领证。把申请报告打上来,我给你们批!”
走出办公室,林荷的腿还是软的,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
她拽着我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陈飞焱,你疯了!什么领证?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计划?我的计划就是,把这事儿办成真的。”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03
林荷彻底慌了神,她在我身后又推又打,嘴里不停地骂着:“陈飞焱,你这个骗子!混蛋!我们说好的只是演戏而已!”
“演戏?”我猛地刹住车,回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受伤,“林荷,在你心里,我对你的感情就只配演戏吗?难道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好,你都感觉不到吗?”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放缓了语气,耐心地说道:“你想想,那个张强是什么人?你以为假装有对象,他就会善罢甘休吗?他那种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不出三天,他就能查出来我是个幌子。到时候,他只会变本加厉地缠着你,让你不得安宁。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咱俩的事变成板上钉钉的铁案,让他彻底死心!”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的怒火,也让她冷静下来。她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张强那种人,确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可是……可是领证也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她还在犹豫,咬着下唇,这是她紧张时的标志性小动作,那粉嫩的下唇被她咬得泛白。
“快刀斩乱麻!”我重新蹬起自行车,语气坚定地说道,“听我的,先去开介绍信,把证领了。这红本本就是你的护身符,能保护你不受张强的骚扰。等风头过去,你要是还觉得委屈,我……我再想办法。”
我没说的是,一旦这红本本到了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我要紧紧地抓住她,和她一起走过人生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回到大院,领证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我妈乐得合不拢嘴,拉着林荷的手,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叫着,仿佛林荷已经是她失散多年的亲闺女。林荷的父母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尤其是她妈,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一样,充满了警惕和不满。
正在这尴尬的当口,一个不速之客上门了。
张强,穿着一身崭新的的确良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仿佛能滑倒苍蝇,手里拎着两瓶茅台和一堆麦乳精,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那笑容看起来十分虚伪。
“叔叔阿姨,我来看你们了。小晚也在家啊?”他的目光直接略过我,黏在林荷身上,仿佛林荷是一件珍贵的宝贝。
林荷妈立刻热情地迎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哎呀,是小强啊,快进来坐!”
我往前一步,挡在林荷身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哟,这不是张公子吗?稀客啊。不过你来晚了,我跟小晚正准备去领证呢。”
张强的笑僵在脸上,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你?一个轧钢厂的臭工人?小晚,你别是被他骗了吧?他根本配不上你。”
林荷被他恶心的眼神看得直皱眉,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仿佛我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我内心暗自嘲讽,就等着你说出这句话呢。
“工人身份又怎样?我依靠自己的辛勤劳动谋生,不仅能够养活自己,还能为未来的伴侣提供安稳的生活,不偷不抢,过得心安理得。”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提高音量说道,“跟那些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就无所事事,尽做些见不得光勾当的人截然不同。我们工人群体,最为鄙视的就是这类社会的寄生虫!”
院子里的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这场热闹,听到我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认同与赞赏的表情。在这个时代,工人阶级无疑是备受尊崇的群体。
张强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猪肝一般,他颤抖着手指着我,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你算哪根葱!你拿什么给小晚带来幸福?我告诉你们,只要我叔叔一句话,就能把小晚调到市里条件优越的单位工作,还能分到一套宽敞明亮的两室一厅楼房!你能做到吗?你这个一穷二白的家伙!”
这番话一出口,林荷父母的神色再次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一套楼房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我看到林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动摇,心瞬间像被重锤击中,猛地一沉。
但我并未表现出慌乱。我紧紧地盯着张强,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楼房?听起来确实很诱人。不过,我最近听闻纪委正在大力整顿以权谋私、违规分配住房的干部问题。不知道张副团长,能不能经得起这严格的审查呢?”
张强的瞳孔瞬间收缩,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04
踏入民政局,里面人并不多,但整个氛围却显得格外庄重肃穆。墙壁上悬挂着伟人的画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和陈旧的纸张混合的味道。
林荷显得焦躁不安,双手的手心全是汗水。而我则镇定自若,主动与负责登记的那位大姐攀谈起来。
“大姐,您每天忙前忙后,真是辛苦了。我们是部队文工团的,这位是我对象林荷,她可是保家卫国的女中豪杰。”我一边说着,一边将介绍信和户口本一起递过去,同时顺势把林荷往前轻轻推了推。
负责登记的大姐大约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表情十分严肃。她推了推眼镜,拿起我们的材料,认真仔细地核对起来。
“陈飞焱,红星轧钢厂二级钳工。林荷,解放军文工团舞蹈演员。”大姐缓缓念出我们的信息,然后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都考虑好了吗?结婚可不是一件可以随意对待的小事。”
我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头:“考虑好了!我们是自由恋爱,感情坚如磐石!”
林荷在旁边用力掐了我一把,我疼得龇牙咧嘴,但脸上依然要保持着幸福的微笑。
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想想张强那令人厌恶的嘴脸,再想想你爸妈那变幻莫测的脸色。要是现在反悔,你就是把自己往痛苦的深渊里推。”
这句话显然起到了作用,林荷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
我趁热打铁,开始绘声绘色地跟大姐讲述我们“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从我小时候如何勇敢地为她打架,到她怎样鼓励我努力成为先进工作者,故事编得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
“……我们俩,就像革命的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如今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组建革命家庭,将来有了孩子,也要让他(她)继续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我慷慨激昂地总结道。
大姐那张严肃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缓和,嘴角甚至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
她把两张表格和一支蘸满墨水的钢笔推到我们面前。
“行了,别在这里油嘴滑舌了。把表格填好,签上名字。”
我的心跳瞬间加快,仿佛漏了一拍。成败与否,全在此一举。
我迅速拿起笔,快速地填好我的部分,然后将表格转向林荷。林荷握着笔,指尖因为紧张而变得发白,迟迟没有落下。
她的目光在表格上四处游移,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矛盾。
我没有催促她,只是轻轻伸出手,用我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握笔的手。我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常年与钢铁打交道留下的薄茧。
“小晚,”我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签了它。以后,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登记大姐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快点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这声催促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荷内心的犹豫。
林荷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手腕轻轻一动,在签名栏上写下了“林荷”两个娟秀而工整的字。
成功了!
我心中的那块巨石轰然落地,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将我彻底淹没。
大姐收回表格,盖上钢印,很快,两本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红色结婚证就递到了我们面前。
那抹鲜艳的红色,虽然有些刺眼,但却也充满了滚烫的温度。
05
走出民政局,八月的阳光格外耀眼,让人有些睁不开眼。林荷紧紧捏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仿佛捏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
“陈飞焱,你……”她张了张嘴,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你把我这一辈子都给毁掉了!”
我一把将她拉到路边的大槐树下,避开来来往往行人的目光。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慢慢说。”我双手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林荷,你以为我是在害你吗?你大错特错了!我是在救你于水火之中!”
“救我?”她满脸的不相信。
“对,就是救你!”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我早已准备好的底牌,“张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大院里王裁缝家的闺女,去年差点被他拖进小树林里施暴,要不是有人恰好撞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还有,他叔叔张副团长,利用自己的职权倒卖部队紧俏物资的事情,你以为真的没人知道吗?他们叔侄俩,迟早会出事!你要是真跟张强扯上关系,到时候被牵连进去,你这身光荣的军装都可能保不住!”
这一连串令人震惊的消息如同炸雷一般,在林荷的耳边接连炸开。她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我,嘴唇都在不停地哆嗦:“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但我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聋。”我紧紧盯着她,“我承认,我使用了一些手段,逼你跟我领了证。但我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你。一个虚假的‘分手’,根本无法阻挡张强那死缠烂打的纠缠。只有这本结婚证,这层受到法律保护的关系,才能让他彻底死心,也能让你跟他们家彻底划清界限!”
林荷沉默不语,她只是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无声地哭泣着。
我知道她此刻心里很乱,充满了委屈,还有被欺骗的愤怒。
我把她轻轻揽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打湿我的中山装。“哭吧,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就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会用我的行动让你明白,我陈飞焱,到底值不值得你托付一生。”
她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火车站台上,汽笛声长鸣,仿佛在诉说着离别的愁绪。来送她的人很多,有她的父母,邻居,还有我这个刚刚成为她“合法丈夫”的人。
她全程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只是在我妈递给她包裹的时候,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在火车即将开动的时候,我费尽力气挤到车窗前,将一包用油纸精心包好的东西和一封信塞到她手里。
“这是你最爱吃的山楂糕,路上慢慢吃。信,等你回到部队后再看。”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感,最终还是默默地收下了。
火车缓缓开动,我站在站台上,对着她远去的窗口,用力地挥舞着手臂,直到火车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身后的邻居大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飞焱啊,新婚燕尔就要分开,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我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而自信的笑容。
“没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来日方长,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回到家,我关上房门,从床底下费力地拖出一个大木箱。里面并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摞摞厚厚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笔记的高中课本和复习资料。
林荷,你以为我陈飞焱只是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工厂“二流子”吗?
你等着瞧。
等我有一天金榜题名时,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骄傲、最幸福的军嫂。
06
回到部队的林荷,日子过得并不平静。
她结婚的消息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心,激起了层层涟漪。恭喜的、打趣的、羡慕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刘政委还特地找她谈了一次话,肯定了她“以家庭巩固革命事业”的坚定决心,并表示会优先考虑她的住房申请。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之中,一个由我一手精心编织的、真实得让她无法挣脱的梦。
她给我回了第一封信,信纸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陈飞焱,你到底想怎么样?”
而我寄给她的那封信,她直到半个月后,在一次夜深人静的查寝后,才悄悄打开。
信里,我没有提及半个字的“爱”或者“喜欢”。
我以冷静且有条理的姿态,逐一剖析了她当时所处的艰难境地,以及张强父子极有可能给她带来的种种潜在危机与风险。随后,我平静且认真地告知她,我已顺利报名参加今年的高考。
“……我十分清楚,在你以及众多人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度日的普通工人罢了。但这真的没关系,我丝毫不会怪罪你们。然而,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们所有人都看走眼了。我陈飞焱的人生,绝不可能仅仅局限于一个二级钳工的范畴。”
“这本结婚证,我坦然承认是我精心算计才得到的。我愿意给你我一整年的时间。一年之后,高考成绩公布,如果我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或者你依旧坚定地认为跟我在一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那么我陈飞焱愿意净身出户,主动向相关部门申请离婚,并且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毫无保留地揽到自己身上,绝对不会让你遭受哪怕一丝一毫的委屈。”
“但在此之前,林荷同志,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宝贵的机会,让我证明我完全配得上你?”
信的末尾处,静静躺着这样一句饱含深情的话语。
这封信宛如一把神奇的钥匙,轻轻撬开了她内心深处那把被“愤怒”紧紧锁住的枷锁。她开始以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我,重新审视我们之间这段从荒唐开始便饱受争议的婚姻。
自那天开始,我坚定不移地保持着每周给她写一封信的习惯,雷打不动。
信里没有那些浪漫至极的花前月下之景,我和她畅聊厂里正在进行的技术革新项目,探讨国家新出台的各项政策,分享大院里那些琐碎却又充满生活气息的鸡毛蒜皮之事,偶尔还会夹杂几句我从报纸上精心挑选的笑话。我把自己每天复习时遇到的难题,用她能够轻松理解的方式详细讲给她听,就仿佛在跟一位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分享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我通过这一封封信纸,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丰富多彩的世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她从最初对我写信的冷漠无视,到后来偶尔会在信上回复几个简短的字,再到后来,会主动跟我分享她们文工团里发生的各种趣事,还会告诉我她练功时又受了什么样的伤。
我们的关系,就在这看似平凡却又意义非凡的一封封信件的往来中,悄然无声地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个月后,一个如同惊雷般的消息传来,彻底印证了我当初的“预言”。
张副团长因为“投机倒把罪”以及“严重违纪问题”被相关部门双规,张强也因为被牵连其中,被送去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这个消息传到文工团后,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那些曾经无比羡慕林荷能够攀上高枝的人,此刻都纷纷反过来庆幸她“有先见之明”,躲过了一劫。
刘政委再次找到她谈话,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感慨万千地说道:“小林啊,真是看不出来,你那对象年纪轻轻,看人看事却如此精准独到。你这是嫁对人了呀!”
那天晚上,林荷静静地坐在灯下,将我的信一封一封地全部重新认真读了一遍。
她凝视着信纸上我那龙飞凤舞、潇洒飘逸的字迹,看着我为她细致分析的各种利弊,看着我描绘的充满希望的未来,第一次,对我这个曾经被她视为“骗子丈夫”的人,生出了一种异样的、难以言喻的情愫。
07
高考前的那段日子,我几乎把厂里的图书馆当成了自己的家,整日整夜地住在那里。白天,我像往常一样认真上班,努力完成工作任务;晚上,我便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书堆里,就像一块干瘪已久、极度渴望水分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的养分,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厂里的人看到我如此拼命学习的模样,都忍不住嘲笑我痴人说梦,觉得我一个仅仅初中毕业的工人,还想考大学,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根本不切实际。
对于他们的嘲笑和质疑,我充耳不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因为我心里十分清楚,这是我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是我兑现对林荷承诺的唯一途径,我必须紧紧抓住,不能有丝毫懈怠。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整个红星轧钢厂都沸腾了,仿佛炸开了锅一般。
宣传栏的红榜上,我的名字高高地挂在最顶端,格外醒目——陈飞焱,总分在全市排名第二,被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成功录取。
“二级钳工考上清华”,这一消息瞬间成为了当年四九城里最轰动、最大的新闻。厂长亲自为我戴上鲜艳的大红花,敲锣打鼓地把我送回家,那场面热闹非凡。我妈激动得当场就忍不住哭了,紧紧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我儿子出息了!我儿子终于有出息了!”
我第一时间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写信告诉了林荷,满心期待着她的回应。
这次,我没有等待太久。
三天后,我收到了她的回信。信封里没有传统的信纸,只有一张电报。
电报上,是她那刚劲有力、铿锵有力的字迹:“恭喜。另,注意身体。”
虽然只有短短六个字,但我却仿佛能够透过这简单的字迹,看到她写下这几个字时,脸上那副想笑却又故意故作矜持的可爱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没过多久,我又收到了她寄来的一个包裹。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一看,是一件崭新挺括、洁白如雪的白衬衫,和一支精致的英雄牌钢笔。
包裹里还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去北京上学,别穿得像个二流子,丢我的人。钢笔是奖励你的,希望你好好珍惜。”
我捏着那张充满温情的小纸条,傻傻地笑了半天,心里满是甜蜜。
这丫头,嘴上总是得理不饶人,说话毫不留情,但心里却比谁都柔软,比谁都关心我。
开学前,我小心翼翼地揣着录取通知书,怀揣着激动与期待的心情,坐上了去她部队的火车。
时隔数月再次相见,她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但眼神却更加明亮有神,一身整齐的军装衬得她愈发英姿飒爽、气质不凡。
她带着我,在部队里兴致勃勃地参观。一路上,她的战友们都用一种充满好奇又敬佩的目光打量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林荷,这就是你那个考上清华的对象啊?真人比照片上精神多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陈工,以后可得常来啊,给我们指导指导,让我们也学习学习!”
“陈工”这个称呼,让我心里不禁有些飘飘然,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专家。
林荷在一旁,嘴角一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意味深长的笑意。那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带着骄傲和满足的灿烂笑容,让我看得入了迷。
那天,她们部队的广播设备突然出了点小故障,发出很大的杂音,影响了正常的使用。几个负责的战士捣鼓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也没能把设备修好。
我仗着自己扎实的钳工底子和刚刚学到的理论知识,自信满满地凑过去看了看。没想到,三下五除二,我居然就把设备修好了,广播里又重新传出了清晰的声音。
那一刻,我在林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崇拜”的明亮光芒,那光芒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让我陶醉不已。
我知道,我离真正走进她心里的距离,又近了一步,仿佛已经能够触摸到她内心的那扇门。
傍晚时分,我们漫步在部队的操场上,享受着这宁静而美好的时光。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充满诗意的影子。
刘政委远远地看见我们,笑呵呵地快步走了过来。她手里捏着一块精致的碎花手帕,那是她独特的标志,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小陈来了啊。怎么样,我们小林没给你丢人吧?她在部队里表现可好了。”
“政委说笑了,是我怕给她丢人。她这么优秀,我得努力追赶她的步伐。”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刘政委满意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欣慰,像看自家孩子一样:“你们俩,挺好。要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小陈,以后出息了,可不许欺负我们小林啊,不然我们可不会放过你。”
“不敢,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爱护她。”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坚定而真诚。
林荷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美丽动人。
08
那句“疼她还来不及”脱口而出后,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而尴尬,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荷的脸颊飞上两抹鲜艳的红霞,在夕阳的映照下煞是好看,如同天边的晚霞般绚丽。她嗔怪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却没了往日的疏离和冷漠,反而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和甜蜜,让我心动不已。
看着她这副娇羞可爱的模样,我心头一热,那句藏了十年、一直深埋在心底的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我。
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时机还未成熟。就像吃饭要一口一口吃,走路要一步一步走一样,追求媳妇,也得一点一点地焐热她的心,不能操之过急。
临走前,我精心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一本我亲手整理的、关于无线电通讯技术的学习笔记。考虑到她们文工团下乡演出时,经常要自己调试设备,这东西对她来说应该非常实用。
笔记的扉页上,我画了一只笨拙可爱的小乌龟,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努力追赶着前面一只展翅欲飞的美丽蝴蝶。这只小乌龟就如同我,而那只蝴蝶则代表着她,寓意着我会坚持不懈地追求她,直到追上她的脚步。
林荷收到笔记时,愣了很久,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感动。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里面我用不同颜色标注的重点和通俗易懂的讲解,眼眶慢慢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或许没想到,我这个曾经被她视为“二流子”的人,心思能如此细腻,能如此用心地为她准备这份礼物。
去北京报到的那天,我妈非要跟着一起去,说是要送我去学校,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拦住了。我亮出林荷单位特批的“探亲假”条,得意地晃了晃:“妈,您就放心吧。您儿媳妇陪我去,丢不了。她会把我照顾得好好的。”
我妈看着假条上“同意林荷同志赴京陪同爱人陈飞焱报到入学”的字样和鲜红的公章,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绿皮火车上,我们买的是硬座。车厢里拥挤又嘈杂,充满了南腔北调的方言和各种食物混合的复杂味道,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但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二人旅行”,充满了浪漫和期待。
起初,我们之间还有些尴尬和不自在,但很快就被旅途的新鲜感冲淡了。我给她讲笑话,逗得她哈哈大笑;她给我削苹果,动作温柔而娴熟。我累了就靠在她柔软的肩膀上打个盹,感受着她的温暖和安心;她困了就把头枕在我结实的腿上小憩,睡得十分香甜。
我们就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年轻夫妻,享受着这份简单而美好的幸福,分享着同一瓶汽水,吃着同一份午餐,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到了北京,我先带她去了天安门。
我们站在雄伟壮观的城楼下,仰望着那高大的建筑,看着广场上飘扬的五星红旗,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这一刻,我们仿佛与祖国融为一体,感受到了国家的强大和繁荣。
“陈飞焱呀,”她将头微微扬起,用轻柔的语调缓缓说道,“真的特别感谢你。”
“为何要谢我呢?”我带着疑惑,目光投向她,轻声发问。
“感谢你在困境中始终未曾选择放弃呀。”她轻轻转动脑袋,目光炽热且明亮地凝视着我,那眼神中闪烁的光芒,比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还要耀眼几分,“同时也感激你,没有让我最终嫁给那个张强。”
我内心深处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触感柔软,上面带着一层淡淡的薄茧,这无疑是长时间刻苦练功所留下的独特印记。她并未做出任何挣脱的动作,只是静静地任由我握着。
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意识到,她内心深处那道坚固的防线,已然轰然倒塌。
在清华大学那庄严的校门口,我特意换上了她精心为我挑选购买的那件洁白衬衫,还郑重地戴上了那块象征着我全新身份的精致手表,随后拉着她一同在校门口留下了那珍贵的合影。
照片里的我,笑得那叫一个憨傻,而她呢,则是笑容如同盛开的花朵般灿烂。
我静静地凝视着这张照片,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脑海中划过:这一辈子,似乎已然圆满无憾。
到了晚上,我终于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将那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语问出了口。
我们漫步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细密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林荷,”我停下脚步,目光专注而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心中一直深深喜欢你。从小时候你第一次勇敢地为我出头,毅然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起,这份喜欢便已悄然生根发芽。”
“曾经的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个胆小懦弱的懦夫,不敢坦诚地表达这份心意,也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拥有这份感情。如今,我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能够为你遮风挡雨、守护你一生一世的可靠男人。”
我紧紧地盯着她,心脏如同敲响的战鼓般剧烈跳动。
“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开始并不美好,甚至充满了波折。但是,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宝贵的机会,让我将这个原本错误的开端,转变为一个美丽动人、令人难忘的意外呢?”
09
我的深情告白,宛如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她原本平静如镜的心湖,瞬间激起了层层千层巨浪。
林荷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在月光的映照下,她那长长的睫毛上仿佛闪烁着晶莹的水汽,一眨一眨的。过了许久许久,她才缓缓低下头,声音轻柔得如同蚊蚋一般:“你……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这个回答,虽未给予肯定,但同样也未曾否定。
对我来说,这已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同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道曙光。
我们在学校招待所安顿下来时,已然是深夜时分。房间面积不大,陈设也十分简单,而最关键的是,里面只有一张宽度仅为一米二的单人床。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而微妙起来。
我一个大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同志睡在地上呀。我下意识地抓了抓后脑勺,脸颊微微有些发烫:“那个……小晚,你睡床吧。我……我在地上将就一晚就行。”
说着,我便准备将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当作简易的床铺。
“陈飞焱。”
她忽然轻声开口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看到她静静地站在床边,背对着我,肩膀的线条显得有些紧绷。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呀?”她的声音闷闷的,仿佛带着一丝羞涩,“我们……可是已经领了结婚证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大脑瞬间有些空白。
她缓缓地转过身,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且坚定。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尖,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地、如同蜻蜓点水般在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那轻轻的一吻,一触即分。
却好似一道强烈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的身体。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混乱,只剩下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你……”
“我们是合法夫妻呀。”她再次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在努力说服我,又像是在坚定地说服自己。她看着我那呆傻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俏皮的狡黠,“怎么啦?陈大才子,这就被吓傻啦?刚才告白时的勇气都跑到哪里去啦?”
我终于从那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
我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在她的一声惊呼声中,稳稳地朝着那张小床走去。
“林荷同志,”我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俯身撑在她身体的上方,目光紧紧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现在,我能行使一下我作为合法丈夫应有的权利了吗?”
她的脸变得更加红润了,但却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而是勇敢地迎上我的目光,然后,缓缓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夜,窗外的月光格外美丽动人,屋内的灯光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从童年时期那些令人捧腹大笑的糗事,到各自内心深处一直怀揣的梦想。我真诚地告诉她,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起一片广阔而温暖的天空。
她静静地枕着我的胳膊,温柔地告诉我,她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后来,她有幸进入了文工团,她的梦想便转变为跳出全国最优美、最动人的舞蹈。而现在……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在我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口。
“现在,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贤惠的好军嫂,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
我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满足。
原来,幸福就是这样一种奇妙而美好的感觉。它并非是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也不是轰轰烈烈的热烈追求,而是两个人的心,在经历了无数的误解、试探、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融为一体。
是夜深人静之时,耳边传来的那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仿佛是一首美妙的摇篮曲。
是清晨醒来之际,映入眼帘的那一张安详而甜美的睡颜,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动人。
是我在这里,她也在身边,相互陪伴,不离不弃。
10
在北京的日子里,无疑是我们婚后最为甜蜜幸福的一段时光。
我带着她走遍了四九城的大街小巷,品尝了最正宗地道的豆汁焦圈,在风景如画的北海公园悠然地划了船,还在雄伟壮观的长城上当了一回“好汉”,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每到达一个地方,我们都会精心拍摄一张合影。照片上的我们,笑容灿烂得如同阳光一般,眼里的爱意如同璀璨的星辰,藏都藏不住。
然而,美好的假期总是短暂的,假期结束,她要回到部队归队了。
依旧是在那个熟悉的火车站,依旧是那个充满离愁别绪的站台。但这一次,气氛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没有了当初的冷漠疏离和深深的隔阂,只有那难以割舍的依依不舍之情。
“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别总是那么拼命地工作,记得一定要按时吃饭,别让我担心。”我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
她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不时地轻轻点头,表示已经记在心里。
临上车前,她忽然转过身,用力地紧紧抱住了我。“陈飞焱,等我。等我休假的时候,我就来看你。”
“好。”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咽,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大学的生活是忙碌而充实且富有意义的。我就像一块渴望知识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而林荷,也在她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我们只能依靠一封封饱含深情的信件,来分享彼此的生活点滴,慰藉那浓浓的相思之苦。
一年后,她在一次全军文艺汇演中,凭借一支名为《军魂》的独舞,以其精湛的舞技和动人的表演,获得了一等奖,还荣立了三等功。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里埋头苦啃一本厚厚的《机械原理》。当我看到报纸上她穿着漂亮的演出服、身姿挺拔如松的照片时,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忍不住向我所有的同学大声宣布:“看,这是我媳妇儿!”
大学毕业后,我被幸运地分配到了国家重点的科研单位,开始了新的征程。而林荷,也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被提拔为文工团的舞蹈队副队长,在艺术的道路上继续绽放光彩。
我们终于在北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家,一个面积不大但却充满了温暖和爱的两室一厅。
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可爱至极的女儿,小名叫“念念”,寓意着“心心念念”,寄托了我们对彼此深深的爱意。
女儿长大一些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缠着我们,让我们给她讲过去那些有趣的故事。
“爸爸,你当初是怎么把妈妈骗到手哒呀?”她眨着那双和林荷一样明亮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道。
每当这时,我都会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两本已经有些泛黄的红色结婚证,得意洋洋地扬了扬:“这可不是骗哦,这是凭实力赢得的!你爸我这叫‘曲线救国’,懂不懂呀?”
林荷就会在一旁笑着轻轻地掐我一下,嗔怪道:“别教坏孩子啦。”
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温柔地洒在我们一家三口的身上,整个画面温暖而宁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妻子,和怀里活泼可爱的女儿,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恩之情。
感谢那个夏天,她莽莽撞撞地闯入了我的世界,给了我一个“假扮”亲密的机会。
也感谢那个勇敢的自己,紧紧地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用一场看似“蓄谋已久”的“骗局”,换来了一生一世的幸福美满。
人生就如同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全靠精湛的演技来演绎。
但当爱意足够真诚、足够深厚时,即便是假戏,也终将成真,成为一段美好的传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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